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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理想国

发表于2006-02-14
百荒夷一年分七个月,没有春夏秋,只有万物凋零的冬天。 

七个月,是因为百荒夷的主人,摩摩舐只有七根手指,当他数到七,一切就得重来一遍。那时刚刚好,俚破湖的万年冰上长出第九百九十九朵雪荷。摩摩舐说,铲掉它们!于是一切就都得重来一遍。在我的印象里,荷葩从没有盛开满一千朵的日子,但我也不会因为生命中永远遗失掉这个日子而难过。 

整个百荒夷只有一个人会难过。 

因为那一天是她的生日。 

摩摩舐决定忘掉的人,就不会存在。百荒夷全得由他说了算,血祭的牛羊要三千零一、零二或者零三,随时报下数目,就得准备的刚刚好,否则摩摩舐会吃人,他只是千方百计的找个借口来吃人。当我们浩浩荡荡的冲入奇凉城内掠食,驻城官便跪在城头,高捧着花都大帝与摩摩舐在三百年前签下的契约,嚎淘大哭。 
有时,摩摩舐扯不下脸来,可能只是吃掉驻城官就走了;有时他心情好,则生灵涂炭。
发表于2006-02-14
血祭,五年才有一次。不是每个驻城官都那么薄命。他们到任后可以随便治理一下,搜刮到金银后立刻买官调任。可是花都大帝,花都二帝总是派些刻板、忠于职守的老家伙来,皮糙的连摩摩舐都懒得吃他们。 

摩摩舐说:花都大帝,是一万年才出一个的开国明君。他死后,花都会越来越弱。总有一天,它不是变成我摩摩舐的国家,就是变成我们百荒夷,寒脊山巅后那个混身冒羊臊气的野人的国家。 

如他所言,“羊臊国”和花都中间,隔着百荒夷。只有百荒夷四季如一的冬,下着鹅毛大雪,混沌又苍茫。自从有个穿红衣的女子离去后,它变得更加悴白了,悴白的叫人不忍心看。连摩摩舐都认为百荒夷不如以前美。 

但他只是说:没有风就好了,没有风…… 

乘摩摩舐捻着他的饕餮须在感怀的时候,我们会溜出去。
发表于2006-02-14
她走后,摩摩舐表现的还是挺快乐。除了偶尔看向花都会咬牙。 

我们不敢提花都两个字,不过我听说花都的国花叫缇缇菊,是橙色大瓣大瓣的,能裹住一颗脑袋,软绒绒的非常美。也见过花都来的美男子,长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。或许有的人可以鬼迷心窍,一门心思的想离开百荒夷,但是我不会,任天下万物都比不上这儿一片雪花儿美。 

当俚破湖的冰咯嚓咯嚓自己碎开来又合上,当风涡把雪团啊团的拢成一个球,还有我们聒噪的笑声和毫无音律可言的百荒调,这就是我心中雪血相融的国度,如果有一天我不爱它,那就危险了。摩摩舐说,忘记做妖怪的本份就是危险。 

我是个很好的妖怪,我正时刻觊觎着摩摩舐肚里的那条血鲢蛇。 

有了这条蛇,我就可以成为,名慑八荒的血魔女! 

杯弓蛇影
发表于2006-02-14
这天早上,摩摩舐醒来说:我梦见血涟,好像快死了。 

那表情分不清是凝重还是得意,诡异的不得了。我们脑子多半是被冻坏的人,搞不清楚好坏。不过我确定大家得知这个梦会挺高兴,因为血涟死了就代表她的血魔女地位必需让出来,代表摩摩舐再舍不得也要吐出血鲢蛇,传给我们其中的一个。 

我有五百分之一的机会得到它。 

结果第二天,摩摩舐又说:她十有八九死不了。 

我的心情于是黯淡了一天。 

从我偷窥到血涟煮雪化水喂给她的花都男人喝时起,我就知道血魔女的位置总有一天她得让出来。不过那时候,他还不是她的男人。他是个四肢都被冰枷着的囚徒,差一点被摩摩舐吞到肚子里去。
发表于2006-02-14
他们围着我又哼哼唧唧了半天。我真开心。 

直到我回到百荒宫,差一点呕血身了亡。 

四百九十九人跟着血涟去猎杀来自花都的兵士,同五年前那个血祭年一样,那时我还没有出生,而五年后的今天,是被我亲手的活活的错过了。我蹲在角落里抽抽噎噎的哭泣,一听到他们说起新鲜血液的甘洌甜美,我哭的就更惨。花都换礼的兵士只在百荒夷全军覆没了两次,下一次得等又一个五年。 

那时,我已经成为一个自责而丧心病狂的老妖怪。 

我蹲在角落里,把山兽们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。斜着眼缝,睨那群翻弄年礼的妖怪,随手捏碎的南珠和十三鳞,扯烂的百凤朝凰锦,摊了一地。血涟半倚在玉枕上,倚在摩摩舐的身边一口一口的喂给他血喝。
发表于2006-02-14
我们凿上半天的时间未必毁得掉一朵,而当年吞了血鲢蛇的血涟,只消用手指一摘,花朵就破了。 

为此,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那条蛇。我现在只庆幸,其它妖怪也同样没有种去得到这条蛇。我们唯有盼着血涟死,快死,当她一死,俚破湖的冰,便会在一夜间化成水,那时雪荷的根会全部淹死腐烂,第二年它们就不会再次盛开,我们也就永远不用来铲这些没有必要美丽着的东西。 

摩摩舐说过:没有比看到死亡更赏心悦目的事情。 

我们也如此认为。 

当他的手啪哒一下搁在我的肩上,我从额头一直连到尾骨的黄毛几乎根根都竖了起来。摩摩舐不太喜欢和谁有肌肤之亲,多看两眼都觉得我们恶心,不过我们这些妖怪也委实长得太丑了,没一个像是在他正常的心情下创造出来的。除了血涟,或许这也是血涟的答案,那个花都男人和摩摩舐一般举世俊美,而且正气,眸子是黑色的不是紫色的,没有尖锐的耳。
发表于2006-02-14
话扯远了,摩摩舐的手继续搁在我的肩头,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下沉。 

他不太碰谁,除非他想创造新的妖怪,而老的妖怪必须得死,他就碰他们一下,从腰间一折为二。在他自创的法则中,百荒宫的妖怪永远只要五百个就够了,不能多也不能少。于是所有人都傻在原地,仓惶的瞪着我,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。 

甚至连我也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。 

在还来不及多呼吸一口凉气,连一年血祭都没有赶上的时候。 

竟然就死了。 

而摩摩舐只是说:你摘朵雪荷送去花都给血涟吧,告诉她,这儿将是她永远的百荒夷。 

乐极生悲 

我见到血涟,我会说: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死。
发表于2006-02-14
百荒夷的食人怪大多是缺心眼,我也不例外,我想东想西只能想出这样一句可以妥切表达出心情的话,那就是你有没有死! 

不过好在我们都是缺心眼,否则我们对忠诚的概念就会很淡薄。而我们怕摩摩舐怕得跟死一样,我们只能拿俚破湖撒气,把铁棒在冰面上一通狠凿,而它只是恬不知耻的裂开来又冻上了。有时它比摩摩舐固执的多,同血涟一样,真要谬执起来,百荒夷的雪都能倒着往天上飘。 

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样厉害呢? 

我也不知道。 

终于,我和妖怪们费了一大把子牛劲,刨出一朵完整的雪荷。 

摩摩舐允许我走进他的大殿内,从镶着九颗红宝石的金祀台上取走水魂匣。
发表于2006-02-14
于是我努力颤抖的轻声一点,但是还是控制不了去颤抖。 

然后摩摩舐吩咐了我一些话,虽然我脑子多半被冻坏了,但一听就知道他从来都不会有太过简单的决定。比如去送这朵讳莫如深的雪荷。 

他说:传闻,花都二帝这个老头终于熬不住,要病死了。他的皇座可能落在两个人的头上,一个是长女,长明公主,一个是年仅四岁的幼子…… 

他叨叨说了一堆,我可能只记住了开头几句。 

后来他说到:血涟腹里可能还有一条血鲢蛇。这就意味着,她随时都有可能恢复魔性……
发表于2006-02-14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又说:不要害怕,等你办完事回来,我就会把这个箍取掉。不会为难你一辈子。 

我保持不瘫软的姿态听着,每一个字都叫我撕心裂肺,让我醍醐灌顶、血脉倒流、死去又活来。我赫兰山只是一个大脑冻坏加缺心眼的妖怪,虽然我有十根手指,但我也永远不可能猜透只有七根手指的摩摩舐的念头,现在给我带上这个惨灭人寰的箍,不是非常的不公平吗?! 

摩摩舐打量着我,说:怎么不言语啊?不服气? 

没有!没有!好漂亮的箍啊,我早就想要一个了。我讪笑着,卑躬屈膝的回答道。 

哈哈哈!摩摩舐咧开嘴笑了。 

我也笑,哈哈……哈……哈淌下两行热泪,在未滴下脸颊前,已冻结成了冰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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